云姨
云姨不是秋云的真名字,应该算是绰号,因为她热心,和邻居的关系相处的很好,林家的孩子见了她都喊她云姨,绰号亲切,后来连邻居见了也都这么喊她,也就逐渐代替了她的真名。她的真名叫王秋云,人民医院的内科大夫,医术很高,在这个小区里是出了名的,小区的孩子生了病先找她看,她说怎的就怎的,或是吃药或是滴水或是住院,她一句话就像圣旨,没有谁反驳,住院也都托她的关系,也都想给她送点礼物表示感谢。可是,云姨谁的东西也不收,硬给留下她再给你送回去。她的话,大家住在一起,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就像一家人一样,怎还收东西呢,要是再给我送东西,再有病别找我看了。她是这么说的,也是这么做的。一个小区住着五百多户一千多人,她都认识,不过很多叫不上名字的。但是小区的人都认识她,都叫她云姨。云姨是著名的内科大夫,在医院里,那是上了专家号的,那就是窗户上挂喇叭,名声在外。她不收邻家的礼物,也不收病人的红包,她的话,她一个月挣钱不少,老头子还是单位的领导,工资也不低,就一个女儿韩英也结了婚,她考得公务员,如今也是单位股室的中层,女婿也是吃公家饭的,也很优秀,就是天天忙案子,休息的时候很少。她这么好的家庭,不需要人家的红包、邻家的礼物。她也很反感送红包、送礼这种歪风邪气。在医院里,她就是正能量的化身。她是从副院长的位置上退下来的,返聘了几年,因为女儿韩英有了孩子,看外甥后才不再续聘。
老两口把外甥军军看到上初中,军军住校了,他们也清闲下来。本想过几年赋闲的日子,养养鸟、种种花,谁知道一向身体好的老头子却在半夜里无声无息的走了,他突发心梗,急性的,当她发现的时候,老头子瞳孔已经散了,只是还有点儿呼吸。她是医生,立马展开抢救,又及时打了120,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熬了还没有一天,最好的医生、最好的抢救,依旧没有把老头子拉回来。老头子的突然去世,她既伤痛又后悔,后悔的是晚饭时,老头子光说胸有点儿闷,有种气不够喘的感觉,饭也吃的不多,她还以为老头子侍弄了一下午小菜园累得,也没有放在心上,给他测了一下血压也很正常,就让他洗个澡早睡下了。谁承想是这样的结果,她还是著名的内科医生呢,连最亲人得病也没看出来。是的,老头子说得气短胸闷,后背隐隐约约的疼痛,还光有种呕吐的感觉,别说她个专家,就是一般的医生也知道是心梗的前兆,她偏偏就疏忽了。老头子才七十六啊,按说她家这样好的条件,不是该走的年龄啊。她后悔不止,一段时间里不肯原谅自己,天天看着老头子的遗像流泪,女儿韩英陪了她一段时间,不管怎开导她,她始终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坎。
老头子的骨灰,她没有寄存,而是抱回了家。他们曾经有过约定,将来老了,骨灰不留,撒到黄河里,流进大海里,免得给女儿留麻烦。同时,他们也都喜欢大海,在大海里永生是他们最后的约定。对于骨灰带回家,韩英没有异议,如果爸爸的骨灰能安慰悲痛的母亲,她情缘把爸爸的骨灰留在家里。她是唯物主义者,不相信那些封建的东西,所以,并不感到害怕。爸爸的骨灰就放在客厅正中的爸爸的遗像下,也从没见过妈妈烧过稥和黄纸,她知道,作为医生的母亲更不相信鬼神啥的,她只是放在家里,作为一种思念。至于自己的丈夫车晓明说每次过去,看到爸爸的遗像和骨灰盒,心里有点瘆得慌,睡觉还做噩梦。她就反感,就恼怒,还是干刑侦的呢,还信这些,有啥瘆人的,不就是个骨灰盒吗。对于丈夫不情愿到妈妈那边去,她也不强求,心里话,这要是他的父母,他一定不会这样,不是血脉相连,那点脸上的悲痛也是装出来的,老话说得好,“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。”如果他的父母这样,他就不会这样了。这人啊,差一点都不行,爸爸是白对他好了,平日里吵嘴闹矛盾,爸爸可都是站在他那一边,光训斥她,她为此气得了不得,我是您亲生的还是他是您亲生的。可是,说啥白搭,爸爸眼一瞪,再委屈她得忍着。不过忍得好处,家庭和谐,每次回到家,丈夫都说爸爸好,就是为了这么好的丈人,不和她争理,不和她别扭,啥事过后都是丈夫哄她。也许,这就是爸爸想要的,一切还都是为她好。这父母心呢,不能看表面,要看内心,看结果。世上,哪个父母不盼着自己儿女婚姻美满、生活幸福?
这段时间里,女儿女婿常陪着云姨。她就说,“你们去忙你们的,不要担心我,妈妈能有啥想不开的,妈妈是医生,对生老病死更看得开。”女儿女婿这才不常来了,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,手底下一大摊子事呢,都忙得脚不沾地,只是一有空就给她打电话,一天好几天,她接的都有点儿烦,“你忙你们的,光打电话干啥,有事儿我给你们打。”女儿女婿说和他们住一块,一块而过,她才不呢,还是自己住着舒坦,爱干啥干啥,没事了楼下遛遛,和邻居们说说话。其实,她一出门,很多人就找上她光咨询病,她总是耐心地和他们说着,就像对待她的病号,一点也不敷衍。也许是有了教训,不时叮嘱人家,只要身上不适,特别是有胸闷,后背疼痛,千万别拖,赶紧去医院查查,有些病是拖不起的,猝死、心梗平时表现不出来,一来就是急的,很少有抢救的时间。于是,就说起老头子,他的表现很轻微,我都没看出来,就那么睡了一觉,晚了,抢救不过来了,她喋喋不休,眼泪婆娑的说着,表情上很心痛、很后悔。于是,别人就安慰,就陪她一起眼泪婆娑,这些相处熟了的老人,只有和她们在一起,她泡在泪水中的心才好受些,因为她们没有假话,都是真情实意。按说,她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,她是高级知识分子,应该有特有的气质和高傲。可是,自从老头子走后,他的身架子低了,愿意和这些平民百姓在一起拉家常,说心里话,从中得到些慰藉,这比儿女的劝说和陪伴还受安慰。她今年七十八岁了,看上去比小她得多的老人还年轻,她没有经受那些风吹雨打,没有付出过体力劳动,脸上就没有那些岁月的沧桑、深深的皱纹,加上平时保养得好,她的面庞是白皙的,精神是年轻的,只是老头子的突然去世受到了打击,才显得苍老些。
一天晚上,她又守着老头子的遗像发呆,想着又眼泪婆娑,空有一身精湛的医道,却没有挽救活老头子。平日里,老头子总是很自豪地说:“有你这位高级专家天天陪在身边,我啥病也不怕,住院和咱无缘了。”是的,包括女儿,从没到医院去过,她从不建议家人吃药滴水啥的,通常的感冒发烧基本上都是自己扛过来,发烧那是人体自我保护功能,只要烧的不厉害,没有必要管它。如今,她却动摇了自己的观念,总是问,这样到底科学不科学。她从没在医院做过体检。忽然,她就决定明天到医院查查体,因为有些病症是很难表现出来的,等到发现了,身体不舒服了就晚了,老头子就是例子,平日里身体棒棒,这些年里药丸子都很少吃,血压不高,血脂不稠,偏偏得了心梗。唉,还是查查好。
一个电话,都是医院的老熟人,有些主任医生还是她带过的学生。老师来查体,自然上心。可是,第二天,一个电话打给她,通知她复查,几个医生会诊,最后确诊,也不瞒她了,胰腺癌晚期。胰腺癌,普通人都知道那是癌症之王。云姨更知道,她先是一愣,进而显得非常平静,“那就是说没有治疗的必要了?”她笑着问。“老师,不管怎样,还得住院治疗。”云姨摇了摇头,“明知没有效果,还占用医疗资源,没有必要。好了,你们忙吧,我走了。”“老师。”还有学生想劝她。“好了,和你们说,替我保密,不要让我的女儿知道,她的父亲刚刚去世。”说完,扭头就走了,检查的报告被她扔进了医院门口的垃圾桶里。回到家后,他看着老伴的遗像先是发了会儿呆,随后坐下来,叹了一口气,“老伴啊,也许不多时候我会去陪你,你在那边也就不孤独了,只是啊,怎和女儿说呢,本想多陪陪她。其实、其实她也不需要陪了,她有爱她的老公,有阳光帅气的外甥,他们陪着她,咱放心。说句常人的话,在这人世间,咱该做的事做完了,也了无牵挂了,没牵挂了就走。说真的,春良,咱这一辈子都算是在顺境中,没有受常人那些苦,你仕途顺利,我专业层次高,怎说比常人过得好,病是不分人的,兴别人生病长灾,就不兴咱生病了,得癌症的多了,我这个专家也是血肉之身,也吃五谷杂粮,哪里有不生病的。何况,我到年七十八岁了,又有多少人能活到这个年龄,该知足了,不要为我难过。”说着,她忍不住抹了把泪水,使劲抽噎了下鼻息,“给人家看了一辈子病,多少疑难杂症在我手里解决,却偏偏看不了自己的病,说来也是个笑话,胰腺癌,我研究了多年,至今也没有好的办法,我被胰腺癌打败了,这是我行医一辈子最大的失败,我后悔没学中医,也许中医里能有治疗的妙方,本想着趁着晚年看看中医方面的书,研究一下,没想到病魔先出手了。先出手咱也不怕,到了那边,我照样研究,咱还像以前一样,你静静的看你的报纸,我静静的研究我的学问,咱互不打扰,再享受那份宁静。”
那一下午,她和老伴说了很多,心里平静了,她着手准备起她的后事。她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最后被疾病折磨得不像人样的样子,她要和病魔同归于尽,在熊熊的烈火里化为灰烬。那个晚上,云姨和女儿在电话里聊了会儿,晚饭也没做,就动手给女儿写起遗书来:
英子,我的女儿:
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,妈妈已经离开了,你不要难过,人生有生死,谁也躲不过。妈妈得了胰腺癌,不治之症,妈妈是医生,对这个病也毫无办法。妈妈知道,这个病的最后意味着什么,妈妈不想那样痛苦的、没有尊严的离开,所以,我的女儿,不要怪妈妈,妈妈不是自私,妈妈永远爱你。
记得你小时候,每天跟在妈妈身后,妈妈上个厕所你都跟着,让你在外面等等都不干,都咧开小嘴哭。你说大灰狼会把妈妈抓走。你上幼儿园时,第一次送你,你哭喊着就是不去,被妈妈回来关进了小黑屋子里,你吓坏了,大声哭喊着说去幼儿园。从此后,你不再缠着妈妈,妈妈偶尔接你一次,你高兴的手舞足蹈。是的,平常都是你爸爸接送你,你和你爸爸最亲,你小嘴里这么说,看到我总是扑倒我怀里,总是和我说不完幼儿园里和小朋友的故事。那时候,妈妈忙业务,需要静下来看书钻研,有时候就听得不耐烦,你总是撅着小嘴叭离开。但是,当妈妈给你个笑脸,你又高高兴兴跑过来和妈妈亲亲。家里因为有了你充满了欢声笑语,家里因为有了你,你爸爸推掉了多少应酬。妈妈和你应该感谢你的爸爸,他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,做饭、打扫卫生、洗衣服,别看在外面他是别人眼里的大领导,风光无限。可是,到了家里,他就会为围上围裙择菜做饭,刷锅洗碗。你爸爸为咱这个家付出了太多,为妈妈付出了太多,妈妈却疏忽他了,甚至退休了也没好好关心他,对他每年的体检表都是瞭一眼,从没有认认真真的看过。妈妈是医生,在外人眼里,医术高超。可是,我从没给你爸认真看过一次病。妈妈因此而愧疚,久久地走不出失去你爸爸的阴影。妈妈知道,妈妈的灵魂已经跟着你爸爸去了,剩下个躯壳如行尸走肉。
我的女儿,妈妈对你现在的生活很放心,你不需要妈妈陪护了,妈妈来到人世间的使命完成了,妈妈走得安心、走得放心,妈妈希望你在没有妈妈的日子里,继续快乐的生活着,你的快乐就是爸爸妈妈最大的安慰。要记住,爱你的老公、爱你的孩子,孝敬你的公婆,他们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,你的公婆人很好,从不麻烦人,医院里几次见过她来看病,从来没有麻烦过妈妈,临走还买来东西看望妈妈,你的婆婆常说,你素质高,懂人情,心地善良,生在官家家庭里,却从没有大***的脾气。妈妈听了很欣慰,妈妈对你的教育、启发是成功的,妈妈不时沾沾自喜,觉得你比妈妈做得好,妈妈还曾经跟你的爷爷奶奶红过脸,闹过别扭,那是因为你小时候,吃饭的时候,你爷爷把唯一的鸡腿给了你叔家的龙龙,而疏忽了你,你爷爷重男轻女的思想,妈妈看不惯,妈妈心里很生气,当时没说什么,过后妈妈找了你爷爷奶奶,诉说他们的不是,你爷爷奶奶直说不是有心的,不是自主的,你爷爷奶奶当时就跟我道了歉,说可能是习惯在作怪,心里自主不自主地喜欢男娃子。你爸爸当时也说了你的爷爷奶奶,说他们封建思想根深蒂固,女孩怎么啦,女孩也是传后人。自从和你爸爸在一起,我从没见过你爸爸对你爷爷奶奶那样。可是,我的女儿,为了你,你平时孝顺的爸爸跟你爷爷奶奶恼了。要知道,当时,你爸爸是咱这个大家庭的顶梁柱,家里啥事也指望他,你的爷爷奶奶知道了错误,当天晚上,你爷爷奶奶就偷偷把家里还在下蛋的芦花老母鸡杀了,第二天早晨,一锅炖好的鸡肉端上了桌,两根鸡大腿也放在了你面前的碗里。其实,妈妈知道,妈妈不该为这事儿找你的爷爷奶奶,他们是无意的、无心的,对你和你弟弟一样的疼爱,只是自觉不自觉的偏爱你弟弟些,你爸爸和我说起来也是一样的想法,心里很后悔。其实,也都明白,爸爸妈妈太爱你了,不想让你受到一点委屈和歧视。那一早晨,你做得很好,把一个鸡大腿夹给了你弟弟,还笑说男孩子就得应该多吃,好长个子和肌肉,你的话语打破了一家人的尴尬,使这个家充满了欢声笑语。
我的女儿,那年你才七岁,就能做得这样好,妈妈由衷为你高兴。你成长的路上,妈妈开始对你学习严厉,说过你,甚至打过你,你也哭过、委屈过。可是,你理解妈妈,第二天早起来上学,爸爸在做饭,你偷偷来到妈妈卧室里低声问我,“天下所有的父母是不是都望子成龙、望女成凤?”我被你的话吓了一跳,你才上一年级呀,就知道这些。又说:“妈妈放心,女儿不会给你丢脸的。”当时,妈妈好感动。从此后,从小学到大学,你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最好的,妈妈从没再问过你的学习情况,没有一般家长对孩子学习的焦虑。你爸爸笑说你继承了妈妈的智商。其实,你是继承了你爸爸的智商,你爸爸的智商比妈妈高,要不是他从了政,你爸爸一定是个大科学家,你爸爸是学物理的,他是这方面的佼佼者,阴差阳错的,为了妈妈,他放弃了自己的研究。所以,妈妈很感激你爸爸。也许,这些年里,妈妈习惯了你爸爸的付出,你爸爸走了,妈妈才知道失去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。
我的女儿,不要为妈妈的突然离别而伤心。老天已经很厚待妈妈了,这么重的病,居然让妈妈没感到一丝疼痛。要知道,晚期的胰腺癌是很疼痛的,常人难以忍受的,没有缓解的药物。趁着这个时候,妈妈决定走了,去陪你爸爸了。妈妈走后,把妈妈的骨灰和你爸爸的骨灰掺合在一起,在一个太阳出来的明媚天气里,送爸妈吗走吧,把骨灰撒在滚滚东去的黄河里,让爸爸妈妈在黄河母亲的怀抱里长眠、安息。你还记得爸爸妈妈曾经带你去看过黄河,就在黄河那段险工段,你说你特别喜欢滚滚黄河东去的气势,那么壮观,那么势不可挡,一波波涌起的涟漪里闪着金光。爸爸妈妈就从哪里走,让军军和他爸陪着你,撒骨灰的时候,千万注意安全,撒完就走,不要悲伤、不要哭泣,你要为爸爸妈妈高兴,爸爸妈妈将携手走向另一个世界,从此朝朝暮暮,再不分离。家里的一切,妈妈早办妥了。其实,你爸爸在时,房产证上就改成了你的名字,还有存款,留着给军军娶媳妇、买房子用,连同户口本还放在原来的地方,这个地方你是知道的。最后,愿我的女儿一辈子平平安安,健健康康,没有恶疾缠身,没有颠沛流离,天天沐浴阳光,享受美好生活。
永远爱你的妈妈绝笔
写完这封信,云姨禁不住泪水涟涟,她把绝笔信放在了枕头下,又去洗了个澡,化了个妆,穿上平日里老头子爱看的旗袍。临走,她要把自己打盼地光鲜亮丽,打扮成老头子最喜欢的新娘。捯饬好了,她心里感到一阵轻松,要去和老头子相聚了,见到他,一定向他道歉,是她疏忽了他,从此会天天守着他,相濡如沫,共度时光。她脸上笑着,从床头柜子里拿出那瓶安眠药。是的,自从老头子离开后,一直睡眠良好的她晚上睡不着了,整夜整夜失眠。此时,她才体会到失眠的痛苦。她去医院里拿安眠药,这个药,一般人拿,一次也就给几片。她去拿,碍于面子,给了她一瓶。她知道,这一瓶足够她睡过去,没有痛苦的离开。她也知道,每个礼拜天,女儿和女婿都来陪她,不用担心自己走后很长时间里没人知道。一杯温开水,半把安眠药,她一扬脖,毫不犹豫的吃进嘴里,一杯水冲了下去,又把空瓶子丢进厨房的垃圾桶里,就去床上躺了下来,刚躺好,看到一旁的手机,她决定打个电话给女儿,临走再听听女儿的声音。
云姨拨通了女儿电话,女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,“妈、你还好吗?”女儿熟悉的声音使她倍感亲切,“好,军军回来了?”“回来了,一回来就想去你那儿,我说明天一块儿去,晚上先忙完作业。”“嗯。”她应着。“妈,明天我让晓明买只土鸡熬汤,这是你最喜欢喝的。”“好,明天妈做,妈刚学会了,从来没做顿饭给你爸爸吃,明天妈做给你吃。”听到妈妈说爸爸,电话那头顿了会儿,看来心情难过,“妈,晓明说,你不愿意搬过来住,那我们去你那儿住吧,在一块儿住我也放心。”“谢谢晓明这孩子,光替我考虑,我很好,别为我担心,以后啊,你们要照顾好你们自己,多去军军爷爷奶奶那儿去,毕竟他们年龄也大了,也需要人伺候了。”“妈,他们身体好着呢,昨儿晚上老两个还来呢,送了些自己种的菜来,还说过两天去看望你。”“还让他们惦记着。”她说着,忽就感觉困意来袭,她知道,药效起作用了,又和女儿说了几句,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。
晓明走进卧室,“是妈打来的?”韩芳点点头,一脸疑惑,“我怎么感觉妈妈打电话怪怪的。”“怪怪的?”职业的敏感使车晓明紧张起来,“妈妈都说了啥?”“说以后啊,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“这是啥意思,难道?”“你是说?不可能,妈妈不是一般人,虽说爸爸的突然去世对她打击太大,她不至于做出傻事来。”“也许,我想多了。”车晓明不好意思的笑笑。韩芳却紧张起来,“要不咱去看看吧,心里不踏实。”车晓明看了一下表,不到十点,他看着妻子,“去看一下。”于是,两口子穿好衣服,对儿子说了声就出了门。一个城里住着,离着不过十多里路,开车十来分钟就到了。到了家,有家里的钥匙,轻轻打开门,看屋里黑着,蹑手蹑脚进来,打开了客厅的灯,又去妈妈的卧室里看,看妈妈躺在床上睡着了,韩芳进去看了看,对着丈夫唏嘘一声,让他动静小点,别惊扰了妈妈。两口子悄无声息的退到客厅,韩芳关了灯,“走吧、走吧。”于是,带好了门,下了楼,来到地下停车库,车晓明已经发动起了车子,突然停住,他看着妻子,“不对。”“怎啦?”“你是不是刚和妈妈通了电话?”韩芳点点头。“这么快就睡了,你不是说最近妈妈睡眠不好,一直失眠吗?”韩芳又点点头。车晓明忙熄了火,“快走。”两人匆匆上了楼,赶紧开门进屋来,跑到了妈妈的卧室,拉开了灯。韩英来到床前蹲下来,“妈、妈,你醒醒。”她轻轻推了推妈。车晓明向前来,看着岳母紧闭双眼,脸色惨白,呼吸时断时续,嘴角还有渗出的白沫,“不好,赶紧打120!”他冲妻子喊着,也顾不得了,一下子掀开被子,看岳母穿着旗袍而不是睡衣,更肯定了他的猜测。韩英吓得手脚忙乱,怎也拨不通电话,都哭出了声……
抢救室里,院长走了出来。韩英忙哭着向前。“放心吧、放心吧,没事了。”车晓明匆匆跑了来,把安眠药空瓶子递给了院长,又把绝笔信给了媳妇。院长点点头,“唉,你妈呀,这女强人啊,也想不开……”
从妈妈的绝笔信里,两口子知道了妈妈长得啥病,韩英哭的泪人般……
云姨被抢救过来了。可是,她的病以后会经历些什么,又该面临怎样的痛苦……
2024年11月29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