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: 鬼影

小岚是省医学院的学生，刚一放假就急匆匆的赶往长途汽车站。正逢暑期运输高峰，车站人头攒动好不热闹。好在去老家方向的车多，大概一个小时后小岚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。随着离家越来越近小岚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，离开家已经几个月了，想起妈妈擀的面条，不由得馋虫都被勾上来了，肚子也咕咕的跟着叫起来，好在已经到了。车刚停稳，母亲的身影就出现在车门口，她敏捷的接过小岚手里的行李和她并肩往回走。家离公路很近，母女俩边走边和村里人打招呼，母亲的脸上写满了幸福。是啊，小岚是村里第一个女大学生，人又乖巧漂亮，乡亲都说母亲没有儿子却比儿子有福气，将来肯定是跟小岚享福的命。每当听到这些话母亲都很受用，眼睛笑的眯眯的，弯弯的。 
    小岚的父母生下小岚后就再也没开过怀，他们做梦都想要个儿子，没有儿子在农村会被人瞧不起，会被人欺负的。打小时候起，小岚就记得自家跟天亮伯家不断的争吵，为的是两家之间的那一小片空地。那是村上給小岚家盖猪圈用的，由于家里没养猪，那块地就一直空着，时间久了天亮伯就想占为己有。于是大闹小吵不断，凤婶婶骂妈妈是不会下蛋的鸡，连儿子都生不出来，要那块地方地方埋人不成，后来村长出面主持公道才结束了那场战争。从那时起小岚就在心里暗暗发誓，将来一定要有出息好孝敬父母，让他们过上好日子，堵住别人的嘴，要他们看看女儿不比儿子差。 
    刚看见自家掩映在果树和竹林里的房屋，心里不由得漾满了温馨。忽然隐隐听到了哭声，细听还有哀乐。小岚皱了一下眉头 ，问妈妈：“谁家在办丧事吗，怎么会有哀乐。”妈妈压低声音说：“隔壁你花婆婆前几天走了，今天准备下葬，你还能赶上给她送行，虽然你天亮伯跟你爸那几年闹得不愉快，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，你花婆婆从小可没少疼你。”小岚听了心里不禁一空，花婆婆今年八十多了。在她的记忆里，花婆婆简直是慈祥的化身。她早年守寡，一个人硬是磨大了六个儿女，其间的艰辛周家村十里八乡的乡亲是有目共睹的。可是姑娘一个个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了，唯一的儿子，也就是天亮伯伯两口子，好象都不怎么孝顺，尤其是凤婶婶，前几年花婆婆还能帮她带三个孩子，这几年随着大儿子娶了媳妇，姑娘去年也嫁了，小儿子在县城上高中一个礼拜才回家一次。于是花婆婆就成了吃闲饭的，凤婶婶除了恶语相加外，有时候连饭都不给他吃。村里人看不过去，有时偷偷給她个馒头什么的，凤婶婶除了骂花婆婆老不死还嘴馋外，给东西的乡亲也会被她指桑骂槐的恶心够，所以没人敢再给花婆婆东西吃了。几个女儿心疼妈妈，将她接走一段时间，回来整个人都有了精神。可凤 婶婶说了，几个大姑姐既然这么孝顺，谁接走老太太都行，但必须死了也一起埋了，到时别给她送回来。几个姑娘也不敢再来接走母亲了，只是过段时间就给花婆婆买点东西送来，可花婆婆好像都没尝到过。 
    小岚放下行李随母亲来到隔壁天亮伯伯家，在灵堂前跪下给花婆婆上了柱香。看到花婆婆慈祥的遗容，心里祈祷着一路走好，到了另一个世界就不用受罪了。然后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，刚站起身来准备跟大家打招呼，忽然凤婶婶一头载倒在地，大家急忙又是掐人中又是用针扎，好一阵忙乱凤婶婶才醒过来，醒来后神态大变，她甩开众人趴在棺材边一把掀掉蒙在花婆婆脸上的麻纸，竟然看到花婆婆咧开嘴笑了，农村风俗人死后都会给嘴里塞个核桃，以此来堵住死人的嘴，叫她到了阴间告不成状。可是嘴里塞着核桃的花婆婆怎么会笑哪，凤婶婶疯了一样跑进厨房，拿起一块面团一股脑往花婆婆塞着核桃的嘴里塞去，一边塞一边狠狠的说：“我叫你笑，叫你笑。。。。”可是任凭她把一团面都塞进去，依然看到花婆婆还在笑，笑得她毛骨悚然。她回头又要找东西，大家实在看不下去了，觉得这样折腾一个死了的人太过份，村长让天亮伯把她拉到大儿子的东屋去了，随后又命令大家把棺材盖盖上钉死，准备下葬。哀乐队赶紧卖力的吹了起来，暂时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，可是村里人都在议论刚才发生的一幕，都说凤婶婶被花婆婆的鬼魂缠上了。
    小岚和妈妈站在孝子们后边，忽然看见涛涛穿着孝服，一动不动的蹲在苹果树下。涛涛是天亮伯的小儿子，比小兰小三岁，两人是儿时最好的玩伴。妈妈走过去扶起涛涛，看见这个十七岁的半大小伙子满脸是泪，小岚眼眶顿时也蓄满了泪水。自己和涛涛小时候老缠着花婆婆讲故事，什么《狼外婆》，《小山羊和狼》，在花婆婆的低声细语里，他们都长大了。还有花婆婆烙的葱花饼，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口齿留香。高妈妈一头的涛涛伏在妈妈怀里边哭边说：“我妈太过分了，奶奶为什么要上吊？都是她给虐待的。”妈妈一把捂住他的嘴，：“傻孩子，别胡说，人老了都有这一天的，人走了什么都别说了，好好把奶奶送到坟上，也不枉她疼你一场”妈妈帮涛涛把孝帽整理一下，又把他送到前面孝子们中间。这时只听见一声：“起灵了。”于是哀乐大起，哭声此起彼伏。小岚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，人死了，搞这些排场有什么用啊，给活人看而已。
回到家，小岚吃着妈妈早就擀好的面条，竟然没有味道。和爸爸聊了两句，想想花婆婆，没什么心情就和妈妈一起睡了。偎在妈妈怀里的感觉很温馨，不大一会就酣然入梦了。
    又回到了小时候，小岚涛涛还有村里几个孩子围在花婆婆身边听故事，吃着香喷喷的葱油饼。一转眼间花婆婆不见了，他们四处寻找都没有她的影子，突然一个披着蓑衣，两只眼睛都在流血，头发跟乱草一样的老太太出现在他们面前，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抓向他们，伙伴们四散逃窜，小岚撒腿就跑，可是腿软绵绵的，一点劲都使不出来。眼看老婆婆的手就要抓住自己，小岚大声呼喊：“救命，救命”可是怎么都叫不出声。“岚岚，醒醒，快醒醒.”妈妈使劲推醒岚岚，问她：“做什么梦了，手抓脚蹬的，还满头大汗。”小岚坐起身来，擦了擦汗说没什么，可是再也没睡着。不知什么时候隐约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，小岚趴在窗户上往外看。见凤婶婶拿了一根擀面杖，房前屋后的东打一下，西戳一下，嘴里还不停的念叨，“有本事你从坟里爬出来，我还怕你不成，来来……正闹得欢，风婶婶的儿媳小翠跑出来指着她破口大骂：“老不死的还叫不叫人睡觉，想死就赶紧去呀，老鼠药，上吊绳，水井什么地不能寻死，半夜在这折腾人。”也怪，一物降一物，凤婶婶看见小翠，竟然赶紧扔掉擀面棍，低头灰溜溜的回去了。
    小岚几乎一夜没睡觉，吃完早饭站在门口。看到院子里的苹果树上结满了果子，顺手摘了一个咬了一口，苹果没熟很酸，但很有味道，正要再摘，忽然隔壁又是一阵摔盘子摔碗的声音，接着凤婶婶低眉垂肩的跑出厨房，一边抹眼泪一边又去喂猪。只听天亮伯伯喊了一句：“有完没有，还要不要吃饭，还有没有规矩，她是你婆婆！”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不知什么东西又被摔碎了，接着小翠出现在门口，一手叉在腰间，一手指着天亮伯的鼻子骂道：“你好意思说啊，你妈是怎麽死的，我怎麽了，我不给你们吃饭了，还是打你们了，先管好自己的老婆再来教训我。”正在唾沫四溅，她老公见路过的村民都往自己家伸脖子看热闹，硬把他媳妇给拉回去了。小岚不禁感叹起来，《红楼梦》里有这样一句话，宝玉说：“女儿是水做的，女儿家都是好的，怎么一做了女人就这样的可恶。”正在感叹，涛涛拿了几本书走过来对小岚说：“小兰姐，我上你家学习去可以吗？”小岚说当然可以了，就和涛涛一起回家了。
    接下来的几天，天亮伯家竟闹起鬼来。据说每到半夜，就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鬼，伸着长长的舌头，两只眼睛冒着绿光，站在屋外呜呜的哭泣，嘴里不停的说要吃饭，一会在东边窗外，一会又跑到西边窗外，一会哭，一会又阴森森的笑。天亮伯两口子住西屋，东屋住的是儿子媳妇，他们吓得简直是大气都不敢出，凤婶婶更是身子如筛糠般的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。于是周家村闹鬼的事越传越邪乎，整个村子都是人心惶惶的，平时村民每到黄昏后，大家干完农活，到河边擦擦澡，坐在河堤吹吹牛乘乘凉，如今太阳刚过去，路上都没了人影，村民都紧闭门窗，足不出户。小岚不信，毕竟多喝了几年墨水，再加上自己是学医的，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，哪有什么鬼魂之说。于是张罗着要和涛涛捉鬼，可涛涛说他害怕，父母也极力反对，小岚也不敢造次，毕竟一个大姑娘家，深更半夜的心里还是有点怕，于是捉鬼的计划也就搁浅了。
    眼看凤婶婶的眼圈和脸一天比一天黑，最近几天竟如墨水染过一样，天亮伯就去请了山里的神婆赵半仙来家里捉鬼。赵半仙头梳的光溜溜的，脑后还挽了个髻，一身绸布黑衫，嘴角有颗痣，如果换件鲜艳点的衣服，当媒婆还是比较合适的。村里人都过来看热闹，只见她拿了个放大镜样的东西，屋里屋外的照了一遍，又把凤婶婶从头到脚仔细看了又看，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她如墨水涂过的脸上，低头沉思了一下，直奔屋后花婆婆的墓地，在墓地转了一大圈后，在众人的瞩目中回到屋里，端起茶水一饮而尽。吩咐天亮伯让人去砍几根桃条，这很容易，天亮伯家房前屋后都是桃树，早有村民帮忙砍去了。然后叫准备好纸钱和香裱，净完手，在香案前烧完纸钱和香裱，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一番，忽然神态大变，口吐白沫，泪流满面，大声哭喊说自己死的很惨，做了鬼还整天饿肚子，没有钱给别的鬼，还要被老鬼们打，说子孙不孝啊，活脱脱一副花婆婆的神态，哭喊着拿起桃条满屋子找，来到西屋，看到蜷缩在床角的凤婶婶眼都红了，拿起桃条一股脑劈头盖脸打去，直到满身都是血印子。忽然一个机灵仿佛清醒过来，弹了弹身上的灰，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回到堂屋，吩咐天亮伯七天之内每天給花婆婆烧纸钱，而且周围别的老坟都要烧，要不花婆婆会挨打，烧的钱也会被别的鬼抢去，这一切都会应在亲属身上，凤婶婶的脸就是别的鬼打花婆婆留下的。众人听得真是心服口服，暗暗佩服赵半仙道行高。赵半仙吃完丰盛的午饭，揣上天亮伯给的红包，心满意足的扭着腰走了。
    可是纸烧了，鬼闹的可是越来越凶。花婆婆的坟地半夜老有凄凄惨惨的哭声，而凤婶婶他们屋外的鬼影还是频频出现，哭声也是飘忽不定。眼看凤婶婶已经半疯了，天亮伯一家的精神都快崩溃了。儿媳妇小翠也被折腾的筋疲力尽，闹着要回娘家，可哥嫂怕她把邪气带回娘家没同意才作罢。小岚看在眼里，可怎么都不相信有鬼之说。于是自作主张找天亮伯谈了一次，说世上真的是没有鬼的，这事肯定有蹊跷，天亮伯沉默了半天说找村长商量一下再说。于是村长召集了几个青壮年晚上拿着手电筒先在村里巡视一圈，然后在天亮伯家房前屋后仔细检查了几遍，见没什么异常，就找了个桌子在天亮伯家门前打起了麻将，一来是分散注意力，再者也是消磨时间 。小岚想看看鬼到底是什么样子，也拿了个凳子坐在自家门前的桃树下等着捉鬼，父母见拗不过她，只好也忐忑不安的陪着她。眼看快凌晨三点了，大家都有点困，村长起身去屋后撒尿，刚解开裤子，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坟地里发出绿莹莹的光，接着飘飘渺渺的传来阴森森的笑声，村长吓的裤带都没系边跑边喊：“鬼……鬼……”坐在麻将桌上的村民起身互相拉着手，拿着电筒朝房后坟地照去，可是那飘忽的鬼影，还有凄凄惨惨的哭声将村民们吓得丢下手电筒四散逃窜。爸妈也是浑身发抖，惊魂不定的拉起小兰跑回家，赶紧关上门，警告小岚离天亮家远点，他们家怨气太重，再也别去趟浑水了。
    村长吓得在家躺了几天，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向上级回报，村里闹鬼已经传的是四邻八乡沸沸扬扬，自己带头捉鬼反而被吓得屁滚尿流，村长的形象被毁不说，村民人心惶惶也不是办法。于是村长把闹鬼之事汇报给乡里，乡里研究决定由派出所去调查。派出所立即抽调了四名民警，由在基层工作多年的老宋带队，前往周家村调查。老宋不老，四十刚出头，这儿十里八乡的情况没有他不知道的。老宋他们来到周家村先和村长沟通了一下，然后两人一组分头在村里进行走访。了解的情况基本和村长汇报的一致，只是鬼的形状上每个人的描述差异却很大。民警们最后由村长带路来到天亮伯家，一溜四间正房是天亮伯老两口和儿子媳妇居住。两间厦房一间做了厨房，一间住着上高中的小儿子涛涛，屋后是鸡舍和茅房，再往后点就是坟地。民警仔细地在每间屋子看了一遍，把家里人挨个单独叫到一边问询，做完笔录见也没什么新情况，最后在坟地里勘察了好大一会，回来又把天亮伯叫到一边，老宋像是不经意问了一句：“你家在村里和谁有矛盾没有？”天亮伯疑惑的挠挠头说：“也没什麽啊，村民之间为点鸡毛蒜皮争吵是有的，大的矛盾倒还想不起来。你是说……难道真有人装鬼？”老宋站起身来拍拍天亮伯安慰他说：“没什么，只是问问。”然后带人离开了周家村。村民见警察都没办法，越发的恐惧起来。
    这天晚上忽然下起了小雨，小岚刚和妈妈躺下，忽然听见有人敲窗户，妈妈吓得把小岚揽在怀里，大着胆子问：“谁啊。”只听见一个人压低嗓子说：“是我，嫂子，快开一下门。”是村长。爸爸也起来了，他打开门刚要问村长这麽晚来有什麽事，可看到跟在村长后面的人，硬是把话给噎回去了，原来是下午带人离开的警察老宋他们。他笑吟吟的跟爸说：“别怕，这么晚打扰你们真不好意思。”他看了看爸爸住的西屋，又趴在窗户上往外观察了一下，向村长和那几个警察点点头，然后跟爸爸商量：“今晚就委屈你们了，我们要用一下你的房间。”虽然是满腹疑问，但小岚爸爸还是热情的说：“可以可以，用什么尽管吩咐。”于是一家人挤在小岚的房间，村长和几个警察在爸妈的房间蹲守。小岚既兴奋又担心，兴奋的是说不定今晚就能捉住鬼，担心的是警察也是人，会不会也和村长他们那天晚上一样被吓跑。就在胡思乱想之际，竟然朦朦胧胧的睡着了。一觉睡醒，天已大亮，雨也停了，太阳出的红红的，小岚冲进爸妈的房间，一个人都没有，她好诧异，就去问正在厨房忙活的妈妈：“那些警察哪？鬼抓住没有？”妈妈的表情很奇怪，半天轻轻叹了一口气才说：“抓住了，不是鬼，是人，你猜是谁？”小岚摇摇头：“猜不出来，快说呀！”妈妈说：“想破脑袋你都想不出来，是涛涛！”小岚惊得跳起老高：“他？是不是搞错了？怎么会哪？”谁都没想到，哪个在坟和窗外凄惨哭泣的鬼魂竟然是涛涛。
    那天晚上警察在小岚家蹲守到半夜时分，雨还在下，可外面黑漆漆的一点动静都没有。就在老宋他们担心今晚鬼魂会不会出现时，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天亮伯家的房子边绕向屋后的坟地，老宋他们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，不大一会，白影消失在坟地的柏树丛中。老宋他们悄悄的走出小兰家，猫着腰向屋后靠近，就在这时，两点绿光闪闪烁烁，飘飘忽忽的，紧接着凄惨的哭声，阴森森的笑声在坟地时断时续。在雨夜里是那样的诡异，饶是老宋他们这些见多识广的民警见了也是心惊胆战，跟在民警后面的村长早吓得钻进小岚家不敢出来了。老宋镇定的指挥大家成扇形向绿光发出的地方靠近，于是就抓住了伸着长长舌头，一身白衣，头发如乱草，眼里流血的鬼，也就是涛涛。
    对于这个结果是谁也想不到的，也是谁都不相信的，谁会装鬼吓自己的家人。天亮伯更沉默了，凤婶婶那天晚上看到警察抓住的鬼，狰狞的笑笑彻底疯了。 
派出所里，老宋面对这个十七岁的半大孩子，心情很沉重。以下是问询笔录。
问：“你是怎麽作案的，也就是作案过程？”
答：“我在集市上买了个带录音的喇叭，在喇叭两边装了绿色的灯泡，然后将《聊斋》里鬼魂出现时的片段录进去制造恐怖效果。每到半夜我就将白色的床单披在身上，给眼眶下涂上红墨水，把裁好的纸板用胶带纸粘在下嘴唇上，做成长长的舌头，戴上用线绳子做的乱草样的头发，先在坟地转一圈，然后在窗户外来回走几遍，就完了”
问：“那天晚上村长带人在你家捉鬼，你是怎末避开众人的视线去坟地的?你明知他们在捉鬼还继续扮鬼，难道就不怕被他们抓住？”
答：“很简单，我住的厦房比较低窗户却很大。那天晚上我照例装扮好，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，从后窗翻出去然后去的坟地。我料定了，村民大都没什么文化，如果看到那样的恐怖场景，不吓得魂飞魄散才怪，这样更能让他们相信世上真的有鬼。”
问：“你为什么要装鬼？”
    答：“人比鬼更可恶。如果大家心里没鬼，那鬼还有什么可怕的”
    问：“可是你装鬼在吓唬自己的家人。”
    答：“你不觉得我家人很可恶吗，我妈心里有鬼才会怕，她虐待奶奶，致使奶奶上吊自杀，我爸爸竟视而不见，奶奶是他的亲生母亲啊。”
     问：“那其他人哪？你哥你嫂子，他们怎麽了？”
     答：“哥哥不愧是爸爸的好儿子，妈妈虐待奶奶，嫂子虐待妈妈，哥哥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。妈妈教会媳妇虐待婆婆，爸爸教儿子视而不见。这到底是报应还是轮回，我想不通。”
     问：“你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？仅仅是为了给你死去的奶奶出气吗。”
     答：“那只是很少的一点原因，主要的是为了妈妈好。”
     问：“说具体点。”
     答：“想以后妈妈能善良点。同时也想叫嫂子明白，虐待老人会遭报应的，将来她也要做婆婆，别当未来媳妇的老师，人毕竟都会老的。”
      问：“你妈你嫂子虐待老人犯法，你可以去告他们，自有法律制裁他们，你这样做值得吗？”
     答：“我能告妈妈吗，能告嫂子吗？他们可是我的亲人啊，我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，让他们能改过就好。”
     问：“可是你妈妈已经被你吓疯了，村民的正常生活秩序也被打乱了，你知道你这样做犯法吗？”
     他猛地抬起头，那双依然清澈的双眼，明显很疲惫，写满了困惑。在听了老宋的话后，他将头深深的低了下来，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在裤腿上。
    涛涛装鬼吓人，严重扰乱了社会秩序，并且造成了母亲疯了的严重后果，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。不过听老宋说涛涛只有十七岁，是未成年人，法庭会从轻发落的。凤婶婶虐待老人致使花婆婆不堪忍受自杀身亡，已经触犯了刑法，但她已经疯了，免于刑事处罚。
    周家村闹鬼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，如今大家也都恢复了过去的生活规律，但小兰心里沉甸甸的。为涛涛感到惋惜，也为物质渐渐富裕起来的农民叹息。落后的思想，落后的观念，落后的文化。农民，什麽时候才能看到头顶以外的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