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: 添坟

添坟

老家的风俗，在清明期间要给逝去的亲人添坟，这是一年中很重要的祭奠，不管身在何方，离着多远，都会匆匆赶回老家扫墓祭奠。 “年三日，寒四日，正月十五玩二日。”老辈里，把清明看得比年都重要，到了这一天 ，为了祭祀逝去的亲人，都不生火做饭的，早晨，把平日积攒的家里最好的东西，也就是鸡蛋煮了，作为供品奉献摆在亲人坟前，让亲人来享用，孝子们都忙着为亲人整理冢，去除枯草，添上新土，累了，就坐在坟前陪着亲人说话来，说些愿为的话，祈求祖宗保佑一年里，后代子孙无病无灾、家丁兴旺，庄稼五谷丰登，家有学子的还祈求祖宗保佑孩子金榜题名，吃上皇粮等吉话儿。

祭祀了，跪在坟前，都毕恭毕敬，虔诚至极，还多给亲人烧些纸钱，在那边别缺了花的。供品里不但是鸡蛋，还有美酒、肴肉和***。这一天，谁家的供品也很丰盛，谁家的坟前也是青烟缭绕；这一天，是阴阳相隔的亲人的相聚，互诉离别之苦，心里都很沉重；这一天，祭祀的人相遇了，大多点点头，互通心意，就是说话，也不过是一声，“来了？”并不多谈，更忌讳笑谈，那可是对祖宗的不尊重。为了显示尊重，一家人不吃饭，饿了，将就着吃些凉的，所以，清明又称为寒食。

清明，所有的后代子孙都要到坟前祭祀祖宗的，子孙们轮流为祖宗添坟，一锨新土，一份敬意，再跪下磕三个头，这就是仪式，必须做的。

前天晚上，哥就打电话来，商量回家上坟的事儿，说妹妹已经把烧纸和供品送他家里去了。一年中，每到娘的祭日或是上坟的日子，妹妹都是这样，抢着置办供品，还都是亲手做的，她想娘的那份心情，我是理解的。娘的突然去世，对俺兄妹三个来说，好几年都接受不了。娘走得太急了，就一个下午的时间，半夜里从医院回来了……

不愿意想起这些，是想起来心里难受。一早回家，我和哥哥就去了村南的坟地，我一向叫南村的，村里死去的人都埋在那儿，一大片的土堆，生前都一块儿住着，死了又都在一块儿安息，相互做伴儿。所以，我叫它南村。南村曾在前些年遭了灾，上面一个文件，说是死人不能占活人的耕地，和活人抢口粮，就雇了推土机，把那一片坟地推平了，闲置了几年，也没开垦成耕地，本就是一片盐碱地，寸草不生的，就是费力气开垦出来，种啥啥不长，白费力气。大喇叭里还要喝呢，谁家种报名，三年不拿承包费，吆喝了一个春天，没有一家去种的，则能在祖宗的坟上耕种呢，全村人家的祖宗都在这儿埋着呢，谁的心里都明白，连村委那几个人都知道，平坟是上面压着，不得不为之，等那阵风过了，几年里，那些坟头又慢慢立起来了，越堆越大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，也没有谁再去管。

娘的坟在最外面的一排，都六年了，这里并没有添几座坟。是的，给娘添坟，心情就不好，虽然没有前几年的悲痛，心里还是不好受。娘走时才六十八岁，六十八岁呀，没活过七十，还很年轻啊。而且，又走得如此匆匆，怎能不使人心疼。村里都说娘享福，娘享福吗？我总是疑问，不知村里人为何这样说。我仔细清扫着坟上的枯枝衰草，又把那些冒出青锥的芦草连根铲静，再培上新土，拍打结实。村里很多人都在添坟，神情都很凝重，在这儿，没人交谈。不远处，青烟徐徐，一帮人在那儿祭祖，都是人丁兴旺的人家，大人孩子都虔诚地跪在那儿。其实，我很羡慕这样的人家，不像我家，就两兄弟。大伯家那边倒是他们三个。可是，受老辈里矛盾的影响，兄弟们面和心不和，也就是红白事儿凑凑，平时来往并不多。这上坟还相互上，见了面嘴上都说，其实，这真上假上，从开始就有怀疑。这次还真看出来了，找过去，打过电话来，说是拿不准是哪个坟？都认不清是哪个坟，还说平日里上，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？

我不愿意理论这些，这是人品的问题，计较这些干啥。因此，也就无心理会这些。不过，大伯的坟，我还是照常上。大伯是个好人，在我家落难的时候没少帮俺，这份情，我是永远不能忘的。因此，在大伯病重期间，我没少去看他，有时候，趁着中午的空儿去。大伯和我娘相隔了八年去世，大伯是肺癌，发现已经晚期了，从发现到去世不过七个多月，受了不少罪。娘是心梗，走得匆匆……

一个上午，添了坟，又上了坟，谁也是这样，心情都是沉重的，老天好像也感知了这些，下午，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，走在雨里，又望着南村，雨化作泪，慢慢滑落……

王子营

二〇一七年四月八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