变色的自来水
村里的自来水是定点放的,对放水的老程,村里人对他也多了份恭维,谁见了也会笑问一句,“放水去啊?”老程并不停下脚步,只是笑着应答一下,依旧是脚步匆匆
。村里人谁也不会说他无礼,要得就是他这股紧迫劲儿,家家都等着接水呢。他去了大队后,街上的人不再闲话,都匆匆回家去等着,农村人忙,也只有中午这点儿时间,这个老程最明白,他接通电源,打开阀门,电机的嗡嗡声中,水哗的一声上来了,管道接头处滴滴答答往外漏着,很正常的事儿,老程也不管它,正要锁门走,忽就闻着一股刺鼻的味道,忍不住耸耸鼻头,是有股刺鼻的味道,他巡视着水泵房里,房里还算干净,杂物也不多,摆放的也算顺眼。老程是个很在管的人,不像以前的迷糊,弄得泵房里一团糟,跟个垃圾屋似的,窗台上、地面上到处是麻雀屎,也不知道擦擦。也正因为这样,村主任才不用他了。要知道,迷糊可是村主任的亲叔,为此,叔侄好打呢,迷糊喝醉了,打上侄子的门上好几次,要不是派出所吓唬着,关了迷糊几天,他还不散伙。当然,刚上去一年的村主任二乔威望一下子上去了,大义灭亲,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,连老书记王援朝也对他刮目相看,有意提拔这个当兵才回来一年的小村主任,要他赶紧写入党申请书,介绍他入党,培养接班人。老程当放水员可没托啥关系,是村代表推荐、村委会通过的,在村里,也算个小官儿,他不负重托,很负责任,每天按时放水,从没误过。他蹲在管道漏水处观察着,觉得味道有点儿越来越浓,很呛,就使劲抽动着鼻子,会不会是水的原因呢?他伸出手拘了点,用舌头舔了舔,觉得味道不对,怪怪的味儿,还有点儿麻舌头,就赶紧拿起桶,拧开放气阀接水,才半桶呢,他知道坏了,水变成了乳白色,刺鼻的味儿也越浓了,他赶紧拉了闸,就提着水桶去找村长,走到村委大门,又猛的放下水桶往广播室跑,这玩意儿,老书记刚教会了他,他摁开开关,他冲着话筒就大喊开了,“喂喂喂,各家注意啊,水有问题,水有问题,千万不能喝!”
老程一连喊了好几遍,不一会儿,老书记和村主任就跑来了,一看那水,都目瞪口呆,“一定是京龙镀锌板厂又偷着往地下注污水了,”老程生气的说。前不久,也是京龙往地下注污水,水变成茶水色,这是刚洗好了还没一个月啊,“简直不让人活了,喝了还不毒死啊。”村主任二乔赶紧给京龙老板打电话,他电话里一顿训斥,京龙老板却一口否认,注污井早封了,当时你们可都在现场,怎能又怪到京龙头上,看着俺好欺负怎的,一下子挂了电话,气得二乔直骂。
这时,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人,都愤愤不平,说啥的都有。老书记就压服着,不让做出格的事儿,调查清楚再说,有一点,谁家也不能再喝了,他跑去吆喝了几遍,又和二乔商量,要不要给镇上打个电话,这几个化工厂可都是镇里招来的项目,也是镇里政绩,都很重视呢。现在招商这么难,镇长说,要不是求爷爷告奶奶,许下人家许多优惠条件,人家还不来呢,要是完不成招商任务,谁的日子也不好过。至于选址在程家村离村不远的盐碱地里,原来这儿是大窑,不让烧砖了,已经废弃了好几年,是公家地的儿,入社时就被征了,镇里还是来做了工作的,又给了不少补偿款,这些,村里人都明白,因为家家都分到了补偿款。可是,没想到这些厂子污染这么严重,厂子开起来没多久,村前村后的大河水沟都被污染了,不是红水就是牛奶似的水四处横流,刺鼻的味能熏死个人,地面污水横流,天上怪味熏人,程家村得到了教训,悔不当初,都说,宁愿把补偿款退回去,也不能容着些小化工厂祸害了。老书记去镇府交涉无果,村民不干了,堵了几个化工厂的门,这样,起到了效果,沟河里的污水被运走了,空气里怪味也没了,这刚好了没半年,地上是没事了,地下又出问题了。一院子人议论纷纷,围着二乔和老书记吵吵个不停,这可怎办呀,简直不让人活了,再把那些够日的门给堵了,卫东骂骂咧咧,暴跳如雷,数他反映最强烈,他是趁此发泄心中的不满,这次村委选举,他是和二乔争这个村委主任的,也光往老书记家里跑,又在村里宴请,他跑运输,玩了三辆大车,挣了不少钱,财大气粗,选举时只和二乔只差了十多票,没当上村主任,当了个村委员,就心中不满,光找事儿,还在村里谣传啥选举时使了手脚,矛头直指老书记。干了三十多年的王援朝一点儿也不怯头,看他起哄,就冲他发火,“你嚷嚷啥,嚷嚷啥,这样就解决问题了,你也是村委里的人,得有点儿觉悟吧。”后又冲人群吼,“大伙别吵吵,当初各家可是都分了钱的,分钱时怎不吵吵,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,领了钱就签字,这样的后果没想到吗?所以,谁也别怨了,咱一块商量商量看怎好。”他的话起了效果,院子里静了下来。
老书记看着二乔,“要不,你取个水样再去镇府交涉一下?”二乔应着,回头看着卫东,“你多进些桶装水,一天一家两桶供应着,到时候村里结算。”二乔圆滑,为了按住卫东就给他些好处。卫东一听,当然愿意啦,也就不再说啥,一旁打电话联系送水的。
下午,二乔去了镇府,交涉没结果,水样化验结果却使人害怕,水里含浓硫酸成分,不能再喝了。于是,村里就和上次那样洗井,一连洗了十几天,抽上来的水并没有变好,而且流淌在沟沟渠渠里的水还毒死了许多鸭子,特别是卫东家村东的几口鱼塘,一夜间都泛了白,卫东恼了,在村里一发动,调来挖掘机和运土车,又去堵化工厂的门,老书记和二乔压服不住,赶紧去了镇府……
王子营 二〇一七年四月二十六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