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记名投票
单位要推举两名副科级干部。消息一出，张恒就坐不住了，再也无心思工作。办公室里，啥活都是他的，一个官家子弟董翔和一个富二代王龙几天里不见人，见人就是和领导一块儿回来，来办公室神侃一会儿就走了，好几次，董翔拍着他的肩膀笑说：“天文学家，好好干，将来的办公室副主任就是咱的，到时候，我支持你。”虽说是玩笑话，但是，在张恒看来，这就是嘲弄、笑话他，他又不好反驳，平日里都好好地，人家又大方，时不时的请客叫上他，吃人家的，喝人家的，为几句玩笑话翻脸，他做不出来。
但是，这话对他来说，很是刺耳，心里恶之，也只有憋在心里。就像去年选副主任，本来，他想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，办公室的一摊子事可都是他做，特别是他给领导写发言稿，很受领导赏识，几个局长有啥活动需要发言，都找他写，他是局里的一支笔，没谁异议。有一次，局长在中层会上就说嘛，“我看，张恒能顶局里的半边天，局里还真就离不开他，谁要是不服就试试，别说高他一筹，就是有他一半水平，我立马提他个中层。”
当然，话里有玩笑成分，可也是对他的认可。但是，是他想不通的是，领导这么认可他，为何提拔中层干部时从不考虑他？这几年里，办公室进进出出了七八个人了，都提了中层，独他还是个科员。虽说，人家见了面也可客客气气的称呼他一声张主任，可那是人家恭维他，他是啥主任呢，局党委又没任免他，每当人家这样称呼他，他很心虚，只是点点头，都不敢应。董翔和王龙呢，整天吊儿郎当的，除了嘴皮子溜，啥也不懂，甚至，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，就知道溜领导，整天跟在领导屁股后，端茶送水的，投领导所好。当然，背后一定还有啥黑幕交易，要不的话，王龙在办公室才几个月呀，就提了个办公室副主任。如今，老主任再有几个月就退了，很可能，这个主任就是王龙的，副主任呢，已经有小道消息了，是董翔。而董翔偏对他说这话儿，明显的是刺激他。董翔临走约他，今晚上他请客，几位领导都去，你必须去，别再找理由了，趁此机会，该表现表现，别光当老黄牛，那没用，还得来点实用的。啥是使用的？请客、送礼？说真的，几年里，他还真没请领导喝过酒，也没给领导送过礼。大多数里，都是领导叫上他出去喝酒，或者是上面来人了，他作为办公室人员陪着，好结账。至于送礼的事，他也想送。可是，只是想想而已，不知道送啥好，干了这些年办公室，他知道，礼送轻了不管用，领导也不收，说不定一变脸，装清廉，训斥一顿。送重了，条件不允许，一个月就几千块钱的工资，房贷、孩子上学，每月还得给老家寄上几百块，又摊上了爱吃爱穿、花钱大手大脚的婆娘，自己的工资不够花，每个月还得接济她，因此，手里总是紧巴巴不得，哪里有钱送重礼。不像王龙和董翔，一个官家子弟，一个富二代，家里开着厂子，一晚上万儿八千的扔，眼都不眨一眨。特别是现在，八项规定出来了，不让公款吃喝了，领导们更依赖两人，有些酒桌，公家不能报的，两人揽着，他们都是领导眼里的，他就是再能干，这个副主任也没他的份。张恒坐在那儿，正发呆呢，老主任进来了，“想啥呢？”他一愣神，看是老主任，忙笑笑掩饰过去。老主任见屋里再没别人，就关了门，坐在他对面说：“昨儿，我向相局长推荐了你，办公室还得运转，不能让外行总管着内行，活还得干呢。相局长像是听进去了，你呀，也活动活动，你不去争，好事儿啥时也落不到你头上，没多咱还没少吗，意思意思，至少让领导觉得，你眼里有领导，咱不能光清高，凭干是当不了官的，当官的哪里有干活的，是不是？”
张恒知道，老主任说得都是实话，也是为他好。可是，让他给领导送礼，他很受难为。见他不说话，老主任又道，“当然，我还是为办公室以后着想，光来些二大爷，大字识不了几个的二流子、马屁精，办公室就完了，我想，领导心里也明白，不能太过了，还得挡挡人眼，不能光耍老实人嘛，我劝你，意思意思应该没问题，这个主任困难些，当个副主任吗，应该把里攥，这可是个机会，别错过了。”老主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，人家的一片好意也不能当耳旁风，张恒就点点头，说了声谢谢。
老主任走后，他想着，今晚董翔请客，不正是个机会吗，借花献佛，他匆匆去银座开了五张卡，每张五百，现在都行送这个。做完这些，他心里一直紧张着，又想着怎和老婆说，工资卡空了，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着落，老人的钱也没寄，送礼再白送了，老婆的炮仗嘴还不把自己唠叨死。再说，怎送给领导呀，他愁得不得了，正在办公室敏思苦想呢，门猛地被推开了，王龙急急地进来，“董翔不是和你说了，快走，领导都下耧了。”张恒赶忙起身，一路小跑着和王龙下了楼……
他们去得是郊外，现在有暗访的，越偏僻的饭店越受欢迎，档次虽说有些低，使领导们受些委屈，可也是没办法的事。饭店不豪华，酒菜却是高档。把个人按次序坐下了，都端起了酒杯，才知道是为董翔提副主任的事提前祝贺，老主任也在场。张恒看了老主任一眼，觉得被他糊弄了。饭店里没有专门的***员，张恒坐在桌子边上，成了端茶倒酒的，就连董翔也指使他干这干那，仿佛叫他来就专干这些。还能怎样呢，虽说，张恒心里有股无名火，却也不好发泄，只得忍耐着。酒过半巡，董翔打开了提来的包和领导们说，这是老爸去香港时带回来的小礼物，不成敬意，说着，递给张恒，还开了句玩笑，“天文学家，给咱领导装包里，也有你的份，你可是咱局里的老黄牛，不能光让你埋头苦干是不是？”完全是领导的口吻，虽是玩笑话，逗得所有人一阵笑，张恒却很不受用，尴尬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只得接过董翔手里的包给领导们分着，分到最后，包里还剩一个，他连包给了董翔，董翔用手一推，“连包给你了，这可是个新包，全牛皮的，第一次用，都给你了，回去把你那破公文包快丢了，别给咱局长丢人。”听那话语，分明是讥笑寒酸他，他想反驳几句，当着几位领导又拉不下脸来。何况，人家这可是给送礼，当官的还不打送礼的，何况自己个小小职员。再说，话虽难听，也有些玩笑的成分，领导们都笑骂他是土财主呢，还和他笑说，不拿白不拿，不吃白不吃，小张，拿着，狠狠吃他的，以后，他还有求你呢，就他，也就这方面行，论笔杆子，十个他也不顶你自己，这可是相局长说得，其中还有夸他的话语，他只得满脸笑的接过来，在领导的授意下，还灌了董翔一杯。董翔是站起来和他喝的，满满一大杯，一仰脖就灌进肚里，知道他酒量不行，还替了他大半杯，握着他的手说，局长大人发话了，以后办公室还指望你，我只不过是个戳，替你跑腿罢了。
其实，话已经很清楚了，谁也听得出来。张恒也打消了送卡的念头，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，再送也白搭了。再看老主任，他和董翔死搂着脖子喝，张恒就怀疑，老主任对他说得话是别有用心，甚至他想着是整他，就算往好处想，也是看自己能干，心里过意不去，说几句凭良心的话罢了。因此，对他也冷淡起来。领导们呢，也确实对他另眼相看，相局长先开始，一声才子，好好干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，以后还会有机会的，并先干为敬，他想喝一杯还拦着不让，意思意思就行，三个副局也都跟他喝，像是在安慰他，他就有些不好意思，怨气就淡了些。看来，领导们都懂得，只是碍于某种关系不得已而已。酒罢，又去外地洗桑拿，张恒本不想去，董翔拉着他不散伙，还说是不是让相局长亲自请你，王龙也在一旁帮腔，不合槽怎的，这些人就不值得你陪？别太清高了。还说啥，张恒只好去。跑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，去了一家高级夜总会，说是洗桑拿，还有那事儿，洗完澡谁也不见谁了，他还想穿衣呢，被人家请到一旁，说房间准备好了，人已经等在屋里了，他就撒谎和人家说感冒了，身体不舒服，钱可以照给的，人家才放过他，和他说了一个小时的话儿……
回来时，已经深夜了，躺在床上，张恒说啥也睡不着，他算了下，光今晚的酒钱、洗桑拿，没个万八千的拿不下来，还有送的礼物，那可是劳力士表呀，盒子上有标价，一万两千八，一共送了八块表，这算起来，一晚上就出去了十万多块呀，十万块换个副主任，杀了他也不换。想通了，不当这个副主任也罢，他付不起这个代价。第二天，他就去把卡给退了，虽说赔了几十块钱的手续费，却也心安了，该怎上班还怎上班，具体推选副科级干部还是他操办的，虽说选票上也有他的名字，他知道，只是个陪衬，根本不当回事儿。推选还没开始，组织部突然下文，要求推选副科级干部必须无记名投票，组织部还来人监督，不能走过场，不能钦定推选人。这一下子，董翔慌了，找他商量。是的，中层们他都打点好了，可是全局几百名职工认不认可他还很难说。以他的意思，给各单位打个招呼，暗地里下个通知，都选董翔。相局长也把张恒交了去问他的看法。这使张恒很为难，风声这么紧，又有组织部的人在场，不好弄。相局长点点头，王龙就在一旁出主意，把局里的意思传达下去，无记名投票也行，要求票后都写上自己的名字，这样一来，谁还好意思不按局里的意思选？董翔一听，感激地看了王龙一眼。相局长一听，觉得可行，让张恒就这样下通知。通知下达了，到了选举的那一天，唱票结果，张恒以高票当选排在第一，而董翔不过得了几十票，票数位列第五，领导们对结果都很意外，还和组织部的人交涉。组织部说选票合法有效，并不存在舞弊行为。相局长也转得快，带头鼓掌向张恒表示祝贺，看来他也懂得，民意不可违。张恒却忐忑不安起来，选举完毕，来到相局长办公室里，董翔一脸苦相的坐在沙发上，张恒想解释几句，相局长摇摇头，指指沙发让他坐，说了句，以后好好带带董翔，是人才就不会让他埋没，还有机会的……
张恒知道，相局长这样说不过是安慰董翔，别得还能做什么呢？怎说，这次推荐副科级干部很公正，谁也不会去推翻，他心里却很不安，毕竟吃了人家的，拿了人家的……
王子营二〇一七年六月十四日
网络文学俱乐部
论坛达人
.jpg)
.jpg)
.jpg)
.jpg)
.jpg)
.jpg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