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: 路边的一群人

路边的一群人

 

路边的一群人正在开心的笑着，他们的笑声引来别墅里老太太的叫骂声，天天在这儿狼嚎似的，讨厌不讨厌啊，些乡下泥腿子，烦死个人了。老太太骂几声，那群人的声音就小下来，但脸上还是都笑着，依旧饶有兴趣的围在一起，看几个人在打牌，也有偷眼瞅老太太的。他们呆的地方正和老太太家的别墅正对着，也只有这儿树荫多些，再加上几棵塔松填缝儿，一点阳光也透不进来，在这炎热的夏季，这个地方是那些下不了市的农民工最好的歇处了，每天都是这样，总是一帮人找不到活，就坐在这闲聊。这景象儿今年才多起来，看来是活儿少，这些身体瘦弱，年龄偏大的农民工就很难找活了，找不到活就在这儿等着，反正回家也没啥事儿，回家也是玩，在这儿等，也许能等到明天的活。

是的，从早上到天黑，他们就站在路旁等着，中午吃点捎来的饭，再各找个树荫打个盹儿，下午又凑在一块儿闲话，甚至还拉呱，讲个黄段子啥的，引起一阵大笑儿，大多时候，他们就在那几棵松树下围看几个人打牌。要不，怎打发这无聊的时光呢。

    别墅里的老太太是烦死了这帮人，看她那张老脸看这帮人的脸色，像是有万世的仇恨，就是那群人小声说话儿，她也会扒着花墙来撵他们，“在这儿干啥？怎不到那边去！”又嘟囔着，“天天嚎丧似的，烦不烦人呀。”老太太说话恶毒，却没有人回言，这么多人，又没单独道到脸上，谁也不愿去惹这个恶毒的老太婆。但是，他们就呆在这个地方，哪里也不去，这也是无声的抗议，把个老太太恨得，曾打了几回110。可是，110来也没啥好的解决办法，大热的天，人家在路旁树荫下凉快一下也不犯法。再说，这儿跟老太太家还隔着一花墙呢，又没在她家里，怎也说不上惊扰市民这条罪状。于是，民警就做工作，劝那群人可离老太太远些，躲一躲吧，天天打110，被她烦死了，又不能不出警，躲远些都好。民警一番工作，好说好道的，一帮人就都站到公路边上，等警车一走，又聚过来，心里都有一股气，又不是你家的地儿，凭啥不让呆，也太霸道了，看他那副嘴脸，跟个地主婆似的，住别墅就了不起啊，就看不起人啊，这别墅怎来的，说不定家里啥人就是个贪污犯。我碰巧经过这儿，就听那些农民工你一句我一句，小声的骂着。

我偷眼别墅，正看到一个瘦高个老太太透过大门玻璃往这边望，那双鹰似的眼，那张开的瘪嘴，满脸上透露出个孬来，也正好闲来无事，我就在这儿住下来，看看老太婆怎个孬法。天太热了，在树荫里也直流汗，有些农民工都赤裸着上身，用短褂、体恤啥的擦着脸上的汗，看着确实不那么雅观。可是，也得体谅我们这些农民。看来，他们闲着也很无聊，四个人坐下来，拿出两副破烂扑克又玩起来，十几个人陆续围过来看，我也在其中。

开始还静静地看着，没有谁发出声。开始打扑克了，陆续有声音发出来，声音有小到大，很快就争执起来。四个人打牌，十几个人参与，争执声大起来，还有的去夺人家手里的牌往地下仍，热闹得很。我看着，心情也愉悦起来，被农民工这种简单、淳朴的交流方式感染了，不管怎么争执，谁也不恼，脸上都是笑。

这不仅使我想起老家的冬闲里，几帮人在一家里玩扑克，就是这个玩法，主家也不烦，还烟、茶水伺候着，甚至饿了，说一声，主家就把馒头咸菜递到手里，就像在自家那样随便。正在感受着这热烈的气氛呢，猛地传来老女人的咒骂声，“吵死个人了，还让人活不活啦，天天老鸹似的叫个不停，你们想怎样啊，欺负我老太太呀，”说着，一包垃圾扔过来，摔在众人面前，幸亏没砸着人，袋子却破了，香蕉皮、核桃壳、榴莲皮啥的，摔了一地，味儿却不难闻，农民工却不干了，跟老太太吵起来，十几个人说一个人，任凭你嘴巴再利索也说不过一帮人。而且，农民生了气，说话也噎人，老太太就不是对手，战战兢兢的离开了花墙，不时往后倒着。这时，，一个穿着板正的男人出现了，像是个干部，忙过来问怎回事儿。这些农民工也是看人说话的，话语不在那么冲，就指着地上的垃圾和他说，男人明白了缘由，先说了老太太几句，又跟那些农民工说了几句道歉的话，就扶着娘进屋了。那些农民工呢，也识趣，都散开来，离开了那个地方，各自找了个树荫坐下来，拿出捎来的饭吃着。我这个看客也不好再留，正想走，警车又呼啸着再来，噶然停在原来的地方，匆匆下来几个人，就冲最近的几个人发火，“不让你们在哪儿呢，三遍两遍的怎不听呢，没事抓紧回家去，在这儿闲逛啥？”

农民工很快的聚过来，我也跟过去。几个交警的态度很不好，训斥着，也有几个人解释，说老太太用垃圾丢他们，并指给民警看，民警的态度依旧很过激，指责他们，看来是一定接到了哪位领导的电话才这样骄横，手指着农民工训斥，恨不得把这些人抓了去。起初，十来个人还忍着，最后有几个人恼了，开始反驳，“劳务市场就在这儿，不让我们在这儿等让我们到哪里去？这地儿是她家的吗，我们又没到他家里去。”几个民警没想到这些农民工敢反驳他们，恼羞成怒，那架势像是要抓人，很快，就有一辆防爆车开过来 ，农民工们看事不好，都躲得远远的，甚至有些胆小的，东藏西躲的，骑上自己的电动车或是摩托车开溜了。警车和防暴车在这儿停了好一阵子才走，躲到公路南边的十几名农民工小声议论着，刚才那个人一定来头不小，是惹不起的主儿，还真不能在那儿呆了。

我听着，心里很不是滋味，还愤愤不平。可是，有用吗，公平的天平往往倾向于强权和地位，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，这是谁也知道的事，惹不起、躲开是最明智的选择。很长一段时间里，那棵松树下再没有人，被踩塌了的草坪恢复了绿色，找不到活，下不了市的那群人都到公路南边去了，南边植被少，就那一排大树，他们不得不随着树荫不停地挪着地方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王子营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〇一七年九月八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