俺在这儿很委屈
魏大妈在煮面条，媳妇小童悄无声息走了进来，站在她身后，突然一句，“你光用筷子搅和啥！”吓得魏大妈浑身一哆嗦，筷子掉进了锅里，她赶紧用勺子去捞。“看你脏的，这还怎吃呀，”说着，猛地甩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出去了，甩了魏大妈一身的水。魏大妈就有些呆呆的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这个媳妇光挑她的刺儿可不是一回两回了，甚至当着儿子小山的面说她，她都忍着，不是为了孙女和儿子吗。儿子和她一样，啥事儿特能忍，就是想发作，她也拦挡着，反而劝儿子，“小童就这个脾气儿，说几句没啥，又没给我吃二样的，别说话，不是都为了孩子吗，好歹将就年儿半载的，琪琪能自己照顾自己了，俺就回去了。”
魏大妈发着怔，拿着盐勺子看着，不敢往里放盐了，为了咸淡的事儿，媳妇可是发了好几次火了，最后都摔了筷子，饭也没吃就走了，还把屋门摔得震天响。儿子小山默默的走了进来，看娘拿着盐勺子发呆，低声说了句，“该怎做怎做，别听她的，”说着，夺过娘手中的盐勺子一下子放在锅里。“你这孩子，”魏大妈赶紧用勺子舀些汤尝着咸淡，砸吧砸吧嘴，又放了一碗水。
这时，小童在客厅里喊了，“小山、下山，给我把搓手油拿来。”“去吧、快去呀，”说着魏大妈把咸菜碗递给儿子。小山走出来，忍不住说了句，“你自己不会去拿吗。”“让你那个搓手油怎么啦？和你娘在伙房里嘀咕啥，是不是又说我？有话大声说呀，背后里议论人啥本事啊。”魏大妈端着面条走出来，“哪里就说啥来着，”又说儿子，“快去拿呀，不早了，吃了饭还上班呢。”小山忍着口气去了卫生间，很快拿来了媳妇的搓手油。小童并没有接，“你猪脑子啊，大冬天的我用这个呀，和你说了多少次了，怎就记不住。”“我为啥要记住，你自个用的自己拿呀，”小山发火了。
魏大妈赶紧出来拦挡，“让你拿你就拿好了，说啥话呀，平日里不会留意一下嘛，愿不得小童说你，”说着，自己去了卫生间，拿来了媳妇的搓手油，“是这个不？”小童白了婆婆一眼，很不情愿地接过来，说了句，“俺两口子的事，你以后少插嘴。和你说，自从你来了俺家，俺两口子矛盾就多了，为了啥，你自己好好想想，要不是琪琪上学没人接送……”她没说下去。“你说的是人话吗……”小山发火了，魏大妈强压着儿子，不让儿子说话，她知道，这要是拌开嘴，很可能就吵起来，这样已经好几回了，不为这不为那的，她就常偷着和儿子说，我不是在这儿吗，你为了娘也要忍着，再说，也为了孩子，孩子光看到你们拌嘴、吵架，对她影响很不好。
看上去，小童很得意，只管自己吃了饭，碗筷一丢，自顾出了门。气得小山，坐在客厅里生闷气，发恨非跟她离了，神经病！魏大妈喂着孩子饭就劝着，“别胡说了，快吃了上班去，俺还去送孩子呢，一个人一个脾气，一家人计较啥。”“你说说。一大早的起来发疯，谁惹她了……”
话刚落音，门猛地被推开了，小童一下子闯了进来，把小山和魏大妈吓愣了，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，躲在门口偷听？“哦，行啊，陆小山，我出去了，你有本事了，你说谁神经病啊，谁没事找事啊，你看你这个熊样，家里的本事啊，出去了跟个闷嘴葫芦似的，真是啥娘生出啥东西来。”
这样的羞辱再老实的人也受不了，何况，还当着娘的面，小山猛地站起来就去打媳妇，而小童一点也不怕丈夫，把包猛地往地上一摔，“怎的，还想动手啊。”魏大妈赶紧去拉，又冲儿子发火，“你赶紧走，上班去，想气死你妈怎的，”说着，把儿子的衣服、包塞到他怀里，把他推出了门，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，又忙回头对媳妇说：“小童呢，都是他的不对，快别生气了，消消气，上班去，不早了，”说着，蹲下身来给她捡着地上的包。“好了、好了，有你啥事啊，”气哼哼的接过包来，“敢冲我发火了，什么东西，还反了天了，”就坐在沙发上生闷气。魏大妈一声也不敢说，又去喂孩子，琪琪吃着饭，满是惊恐的看着妈妈。小童回头看了眼女儿，脸上舒缓了些，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，“吃饱了吗？吃饱了妈妈送你上学去。”琪琪答应着，魏大妈忙说：“我去送她吧。”“用不起，”再没个好脸色，给孩子穿着衣服，领着孩子出门了。
当门关上的刹那，魏大妈忍不住泪就落下来了，那是委屈的，来了这两年多，平日里够小心的，还是惹出这些事来。老俗话一点也不差，“婆婆媳妇是冤家，”做得再好也不行。刚来时，嫌弃自己身上有味儿、穿的衣服脏。一个人在家时，她就偷偷洗澡，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；嫌自己嘴里有味，就一天刷好几遍牙，嫌家里脏，就一天擦好几遍地，用拖把还不行，都是用湿布跪在地上擦。就是这样，还不满意，还挑出许多毛病来，她都忍着，不是为了孩子和儿子吗，她总是安慰自己，最多再有一年，等琪琪大了，住校了，能照顾自己了，她也就解放了，回家去，过几年舒服日子。
每当媳妇惹她，她总是想着媳妇的好，年上也给自己买衣服，好几百块钱呢，自己一辈子也没穿过。媳妇高了兴，也和自己说些话儿，嘴里一口一个妈的叫着。可是，这事儿很少，儿子结婚拜天地时，媳妇喊过她妈，那是大声的喊，喊得她心里热乎乎的；伺候月子时，媳妇喊过她妈，那是为伺候她，给孩子洗褯子；这来给她接送孩子喊过妈吗，她记不起来，每天都“哎、哎、哎”的这样称呼她，这一想啊，委屈的她眼泪哗哗的，你说这当牛做马的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，还没赚出个好腔口来，以为自己愿意在这儿啊，每天里连轴转，就像上了套的骡马一样。
委屈过了，活还得干，赶紧收拾碗筷，又擦地，还得顺菜准备做饭，做好饭好接孩子。唉，真是熬到份上了。说真的，她对儿子没意见，自己的儿子啥人她知道，性格绵软，跟个大闺女一样，说话都细声细气的，要不是气急了，从不发火。可这媳妇子，怎说呢，也就是工作的原因吧，在剧团里，回家没别事，不是卸妆就是化妆，有时，她还一旁伺候着，拿这拿那的。当初，儿子怎就看上她，这还自由恋爱呢，还不如他姨给说的那闺女好，是教师，去接送孩子，碰见了就叫姨……
魏大妈正趴在地上擦地呢，屋门一响，儿子进来了。“妈，不是说过用拖把拖拖就行吗，怎还趴地上了，你还有老关节炎呢。”“没事、没事，这会儿怎回来了？”小山没说话，把娘扶起来，在沙发上坐下，“娘，我想好了，还是离吧，这大***咱伺候不了。”“又说傻话是不？当初你怎伺候来？谁劝你也不听，娘就别说了，你大姨和你说了多少遍，你不是说愿意伺候吗，这时候不愿意了，晚了，孩子都七八岁了，真离了婚，孩子怎办，小可怜见的，想把娘疼死啊。”“可是，娘，她对你那样。”“对俺怎样不管事，对你和孩子好就行，娘能和你们生活几天，俺在这儿是很委屈，可再熬个一两年，琪琪能照顾自己了，俺就回去了，一个人过挺好，时间长了，你们有时间回去看看，俺娘儿们说话还挺好的。俺心里明白，长时间扒拉在一块，再好也有矛盾，这就很不错了，媳妇婆婆打骂到街上的不是有的是吗，俺知足，啥事也没有了，别担心娘，娘还没这点儿担当。”“娘，”陆小山一下子给娘跪下了，眼里泪哗哗的，“都是儿子不好，让娘受委屈了。”“你这是干啥，快起来，”魏大妈忙去拉儿子，没拉起来，就抱着儿子，禁不住老泪纵横……
王子营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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