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拾忆——小时候的那些事儿
今年,冬的寒成了稀罕物,本来,棉衣服就穿的晚,交九了,以为冷了,就把鸭绒服拿出来穿上。谁知,温度却飙升到了零度以上,每天上班,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,到了办公室就一身汗,使人哭笑不得。这个冬啊,没雪也就罢了,这寒也这么少。农村人的谚语,“夏天不热,冬天不寒。”今年,夏天可够热的,将近四十度的高温,而且,持续了很久。可这冬天怎的了,一点也不寒呀,正是谚语有时候也不准。
不免就想起小时候的冬天来,大雪过后,热情的太阳照着,虽说感觉不到温暖,屋顶的雪却化着,屋檐上就结了很多冰锥,一帮孩子,用棍子敲打下冰锥,就那样攥在手里,用小嘴漱着,谁的小嘴、小手都通红,含在嘴里,不时哈着气,那是冻得,真甜吗,一点也感觉不到。可每个孩子都在吃。而且,看上去还吃得很香。那时的孩子呀,谁的鼻子下也是两条青龙,一进一出的,还有很多咳嗽的孩子,咳嗽的蹲在地上,小脸憋得通红,就是这子,手里还攥着冰锥呢。当然,大人要是看见吃冰锥就叱喝,甚至凑手了还打两巴掌,那时的孩子也皮实,挨大人几巴掌通常没有哭的,就是眼里含着泪,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也不哭,大人离开了,又去抅冰锥吃。娘要是看见我吃冰锥,总是跑出来夺下。我呢,就是个闷性子,不知道跑,不像别的孩子,看见自家的大人来,早躲了。而我就杵在那儿,也不言语,还很犟。娘夺下来扔在地上,我就去捡起来,也不嫌脏就往嘴里塞。娘就骂我,说我像小舅一样犟,真是外甥随舅舅。我随舅舅吗?有时候,觉得随小舅是件很丢人的事情,是在耻笑我,特别是说我长得像小舅,就觉得讥笑我长得很丑一样。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是小姨和娘笑说,怎审量怎像小哥哥,特别是那脸型,那是小姨的话。娘就看着我笑,我就拉下小脸,一声不响的走开。其实,小舅长得一点也不丑,鸭蛋脸,大眼睛,高鼻梁,就是面部黑,嘴有点大,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都打绺,时常有些草屑。其实,那个年代,哪个男人不是这样,一身邋遢。小舅再不好的一点就是走路有点跛,只因大腿上长了个不好的大疖子,娘的话,有鸡蛋大小了,都不能走路了还不说,劈了后就留下这个残疾症儿,还影响了他找媳妇儿,又是个闷嘴葫芦,不好说话儿,一家人为此愁的了不得,托了很底实的媒人才去了姥爷老娘的心病。因此,一说我像小舅,就觉得是讥笑我,还冲娘发了脾气。从此后,娘就不再这么说我了,还不让姥娘家的人这样说。可我知道,背后里,他们总是在笑话说。其实,我感觉自己长得像娘,娘也是长脸子,额头有点窄。唯一和娘不像的是眼睛,娘的眼睛很大,而我的眼睛就小些。董事些了,就问娘,为何我的眼睛小,而一家人的眼睛都那么大?也知道了原因,就是娘怀着我的时候,吃了根狗腿的缘故。事情是这样的,爹和西邻家出去偷了条狗,在西邻家煮的,爹就给娘拿回了一根狗腿儿。那个年代,一年也吃不上一回肉,不但孩子馋,大人也馋啊,娘见了狗肉,自然吃了很多,也就连累了我,出生后,七天没睁眼呢。这可是实事儿,着急的娘光要扒我的眼睛,可别是个瞎子呀。奶奶看见了不让,说以扒就完了,真成了瞎子,大了连个媳妇也说不上。这事上,我得感谢奶奶,村里就一个和我一样的孩子,出生后不睁眼,她娘硬给她扒开了,从此落下了眼疾,大了,也就勉强能看见事吧,两眼却始终像睁不开的样子,很难看。而我的眼睛,睁开后,虽说小些,也没啥毛病呀。有时候,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眼睛,就忍不住怪娘,你怎么那么馋呀,要是不吃那狗腿,我的眼睛再大些,就更好看了。娘就笑我,说我长得不难看,嘴、鼻子、眼的,都随她,还是一样的秫秫面子脸,又叫我唱喳儿,“黄脸子奸,白脸子秦,秫秫面子脸是好人,咱娘两都是好人呢。”娘一这样说,我就高兴了,还以为是夸我呢,大了才知道,娘说我的脸红黑呢,跟高粱一样,并不是夸赞我的话。可是,娘说的没错,娘是红黑面庞,一点也不白,就是养一冬天,脸色还是这样。但娘确实是好人,村里人都夸呢,说娘实在、热心、又能干。生产队里时,年年是先进呢,胸前带个大红花,还有奖金,三块钱。娘看中的是钱,一散会,大红花就给了我,成了我向胡同里小孩子们炫耀的资本,胸前戴着大红花,在胡同里来来回回的跑……
其实,大伯家的大红花才多呢,大伯是村支书,他家里啥东西都有,一到年上,墙上就贴上慰问信,我很看重这个,就跑回家问娘咱家为啥没有。娘就说,等你大了去当兵,每年都会给咱家发,你爷是当兵的,上过朝鲜战场呢,回来就当了村书记。于是,我就很崇拜大伯。可也不能经常到大伯家玩,因为,俺两家的关系并不好,时常为奶奶的事吵嘴,有一次还打到了胡同里,大人吵,俺们孩子也对骂,村里的人都来看,挤了满满一胡同人。奶奶就两边劝,劝不住,说谁也不听,只见奶奶往地上盘腿一坐,胡天喊地的,哭跟唱喳一样,爹娘、大伯大娘就消停了,兄弟俩一边一个扶奶奶家去,娘和大娘跟在后面都拉着个脸,俺们小孩子也各自倚在自家的墙头上停止了争吵。打一仗后,大人们很长时间不说话。可是,俺小孩子们不长记性,第二天就玩在了一起,他家进俺家出的,大人们也不管,哪怕是在屋里炕上炕下的乱闹一气。大了,也明白了,大人们为啥不和,都是分家分的,不是穷吗,都为了那点东西,烂囤、破瓮都计较……
是啊,那时候啥也缺,小孩子冬天的棉袄,很多都是蒲苇絮的,看着很厚,却一点也不暖和。我不记得自己是否穿过蒲苇絮的棉袄,但有一件事情记得却很真,一冬的棉裤棉袄穿到春末夏初,很热了,也没单衣裳换,就不停的往外揪黑棉絮,棉裤棉袄被我揪成了单裤褂子,却挨了娘的说,你把棉絮都扔了,冬天看往里填啥……
那应该是公元一九八零年的事儿。小时候的事儿还很多,很多时候就不由得想起来,想起来就满是感触。物是人非了,我的亲人走了很多了,娘也离开我快七年了。经常的,就光想小时候的那些事儿……
王子营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