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雨的清明
正应了“清明时节雨纷纷”的一句诗。今早起来一看，落雨了，地上湿漉漉的，像是雨刚停，偶尔有些残雨打在脸上，冰凉冰凉的，禁不住抬头望着，天阴的很浓，半空里像是有些雨雾，迷迷蒙蒙的，周围的花草树木全是一片湿，地面上积了一些水，不得不捡高处走。都说“春雨贵如油”。可是，在这样的季节里，怎也使人高兴不起来。清明落雨，人的心情和这雨一样。因为有亲人在这一天里想着，心情能好？
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过清明的场景。那是几岁呀，记不得了。临近清明，好几天里就盼盼着，还不时的问着娘，娘总是忙着，进进出出的，很少在屋里坐下来歇会儿。于是，就偷着挖缸子棒子喂鸡，那是盼着鸡多下几个鸡蛋。清明吃鸡蛋，孩子想得就是这个。而这个季节的鸡正是繁蛋的时候，那几只母鸡冠子鲜红，光凭看鸡冠子，就知道鸡啥时候下蛋。要是鸡冠子红了很长时间不见下蛋，大人会摸摸鸡屁股，开了几指框了？鸡屁股里有没有鸡蛋，都能摸出来，摸出来很可能不在自家鸡窝里下蛋，下在外面柴堆里，或是邻居家。这时候，大人就跟着鸡，大人没空就让孩子跟着。要知道，那个年代，鸡蛋是最好的东西，平日里可吃不上的，也就是年上、清明能闻到鸡蛋味。年上是炸东西，面糊糊里掺着鸡蛋，剩下的面糊糊或是炸个面蛋，或是烙块馅食，孩子们都吃得很香，不是纯粹的吃鸡蛋。清明是吃鸡蛋的时候，我说不出清明为何要吃鸡蛋，也没想非查出个结果来。传统风俗吗，老辈里传下来的，自有传下来的因由，何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，只管传承好了，这风俗上没有创新，一创新，风俗就不再是风俗。就像现在的孩子，年都不愿意过，还愿意过清明？平日里，鸡蛋都不吃，清明硬逼着吃也不吃。
毕竟，生活条件好了，鸡蛋成了平常物，谁还稀罕这个。改革开放这几十年里，传统节日不愿意过，倒是喜欢外国的节日了，啥圣诞夜、情人节，连愚人节也过。一句话，都是觉得新奇，情人节要是不送礼物，情人都会委屈，啥平安果、红玫瑰啥的。当然，外国的节日只有孩子们过，大人对此是嗤之以鼻的，大人只过传统节日。这就是大人和孩子之间的代沟。
其实，说了这么多，我只是清明里忧郁，这雨天也正合了我的心情。娘在时，清明都是煮很多鸡蛋，打电话让我回去拿。娘的话，你们小时候没管够，现在，娘要管你们吃够。是的，是吃够了，清明的鸡蛋能吃半个月，顿顿馏，最后吃的变了味，吃得恶心，就生些怨气。娘走了，我成了大人，谁也不会想着清明里给我煮鸡蛋，想吃也吃不上了。没了娘就成了孤儿，孤儿是可怜的，心悲的，在这清明里，自己委屈一阵子。也只能自个偷着委屈，不但是外人面前，就是家人面前，也用酷似坚强的外表紧包着那颗孤苦、脆弱的心……
是的，小时候过清明，还真没记得遇上雨，那都是艳阳高照，和风吹拂，跑一阵子回来，棉袄都脱下来扔在炕上，实在是太热了，浑身的汗。可是，要是娘看见脱衣服是不让着，打着骂着非让你把衣服穿上。那个时候穷，没有换的衣服，就那些粗布，冬天里填上棉絮就是棉裤棉袄，夏天里掏出黑旧的棉絮就是单衣服，往外掏棉絮都是偷着，大人看见了要打的。哦，那时的孩子都是舍孩子，任你怎样，大人不管，大人天天想的是如何填饱家里人的嘴巴，吃是第一位的，再就是烧，这正是那些年里农村里最缺的。
但是，我记忆里，不管家里多难，清明的鸡蛋是必须有的，各家各户老早就攒攒着。通常孩子每人分三个，大人也就是吃一个尝尝。一早起来，爹去添坟，娘就在家煮鸡蛋，俺们孩子们围在灶膛旁，看着热气腾腾的大锅，看着娘用漏勺把煮好的鸡蛋捞在面盆里。娘呢，重新添水熬汤。俺们小孩子就侯在娘身旁，别看小，也识规矩，只是看着，没谁去拿。等爹回来，吃饭的时候，一家人围坐在灶膛旁，娘这才分鸡蛋。这时的鸡蛋不烫手，攥在手里暖暖的，谁也不舍得吃……
那时，清明上坟，对俺小孩子来说，根本不放心上，唯一的感觉就是跟着大人去，心里多少有些怕，那些大大小小的新土堆子，那些青烟的味儿，跪在大人的身边，看着黄纸被点燃，听着大人嘴里念叨着，无非就是过啥节了，给你送钱来了，家里人都很好之类的话，俺小孩子只是看着，大人让磕头就磕头，上完坟给点供品吃就接着，不给吃就跟在大人身后回家，就算是清明，农村人俗称的鬼节，也觉得是节日里，气氛很好。
而如今，我就像是麻木了，啥节也没兴趣，往往还怕过节，过节总是伤心，伤疤总是揭开。而这个清明，我不需要回家了，因为娘的祭日在前，和清明在一个月里，一月不上两次坟。我想是逃开了这个阴雨的清明，觉得是娘给我的阴骘，却怎也高兴不起来，心情就像这阴雨的清明……
王子营
二〇一八年四月五日
网络文学俱乐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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