遭劫的麦田
不经意的一瞥,楼前的那片麦田突然消失了,一时怔在那儿,很是纳罕“怎还越长越回去了,成了一片白土地?”我的自言言语着,赶紧去找眼镜。客厅里传来妻的话,“地早征了,白种了这么多年,说不定要开工了。”我这才明白过来,不是麦子越长越小,而是被人为的糟蹋了。戴上眼镜看着,青青的麦苗不见了,成了一片泛着白的麦地,隐约的还能看到一些残露的麦苗,掺在土里。这次清理的不可谓不彻底,一定是铲运车的杰作,地两头遗弃着一堆堆的土,那些土里发着青……
我站在窗前发呆,这片曾经给我希望、回忆、甚至有些依托的麦田就这样,突然的在我眼前消失了,心里一时接受不了,说些牢骚话,惹来妻的讥笑,笑我杞人忧天,犯神经。我不妻的话茬,只是想着。我知楼前这片地是何时征用的,已经撂荒了多少年。反正是自从我搬来住,这片地就闲置着,那些弃土堆之间的平地上就种着麦子。搬来三年了吧?我想着,搬家是在初冬里,从窗外看到这片应该算是开荒的麦田吧,心里就有一种亲切感,就很快想到娘的开荒地。娘的开荒地不就在村东的弃土堆旁开出来的吗?娘的话,地包出去了,心里就像少了啥,很无聊的,天天到坡里转,发现村东的垃圾坑旁荒着的地,心疼得慌,就像开出来点些瓜豆啥的。那阵子天天推着小车倒废土、捡碎砖头,最后还雇了村里的小挖掘机把满是垃圾、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坑填上,才开出这大半亩的开荒地。娘的话,顾挖掘机的钱,这块地种三年也种不回来。可是,看着开垦出来的土地心里舒服。而我楼前的开荒地和娘的开荒地差不多,都是在废弃堆里。这一片将近三百多亩的土地,东边一大半儿全是弃土堆、建筑垃圾,曾经有很多近村的农民来砸过钢筋,打混凝土块都砸成了拳头大小,摊了一大片,远看着白花花的。东边紧挨着路还剩一片平整的地,大概有二三十亩的样子。开荒人也是粗耕粗种,高低不平,丘陵似的。大面积的播种,并没拿成畦,也从不浇灌,都是靠天收。我天天守着这片地,这片在楼前马路的对面土地,从没碰见人种人收,更少看到有人来管理。好像就记得一次,一男一女在麦地里打药。那正是个星期天,两口子干了一天,中午都没回去,就在地头的树荫下坐着,天黑了才走。就那么一次的,看着还很心疼他们,感受到农民的不易,也想到那些年在家里种地的情景,感触很深的,农村刚分地时,那可是精耕细作。不像这两口子,给我的感觉,开这块荒地完全有一搭无一搭的,旱地里拾鱼。而这几年里,应该算是他们运气好,风调雨顺的,麦子年年收,收得还不少。今年,雨水少些,这片返青的麦田长势不是很好。一段时间里,麦子旱得泛黄,能浇上水的麦地已经没小腿了,这片麦地还露着地皮。我正担心呢,那些天里落了些雨,虽说不是很大,那片麦地终于缓过来了,一片绿油油的,很是养眼。我终于松口气,人种天收,老天爷就这么体恤。谁知,人却缺少这些怜悯,人家好好的麦地就这么给糟蹋了,我心里是愤懑的。地被征了,给了征地款,归属发生了转移,再种庄稼的确不合时宜。可是,开发是一回事。又不开发,闲置也是闲置着,看着满地的野草也叫人心疼,农民种上庄稼多少收些,欠当扶贫了,那是积德的事儿。可是,偏偏做出这昧良心的事儿。我把这片被捣毁的麦地称为麦田的遭劫,不是吗,过去一个多月了,也并没有发现有开发的迹象。我不愿意再在窗前望,还看啥呢?那片被毁的麦地里一片狼藉,一场大雨后,有些地方重新返青了,那时残存的麦子看着可怜,大多地方都生些野草,还没盖住地面,裸露的土地雨水一浇,变成了红色的土地。这可是肥沃的土地呀,就像老家的南洼土地,是吨良田,糟蹋了这片地,等于糟蹋了多少粮食呀。六七十年代,粮食是农民的命啊。虽说现在社会富了,粮食不缺了,价格也便宜,谁也不再稀罕。可是,最多再有两个月就收了,这个时候糟蹋了,总是人心里不舒服,甚至满腹愤慨,骂一声败家子也不解恨,哪怕是占着理也说不过去。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修水库时祸害的农民麦子。那是怕六月里遇上天气,工期紧,等着施工。麦子再有半个月就收了,农民的话,都浆饱了,全村男女老少,几乎是哀求着给他们半个月时间,等收了麦子再占用。当时,补偿农民的青苗费是当时最高补偿的两倍,花这么多钱就为了争取这半个月的时间。几十亩的麦子,五六台推土机开进去清基,很多人都心疼的流泪,还低声的咒骂,骂得很难听。我看着也心疼,只好躲到一旁去……
而现在,当时的情形又在眼前出现,我就天天盯着,近期施工还好,毕竟是征用的地,多少年都不管,近期祸害了麦田,也算是清基吧,从情理上能说得过去。要是不动工祸害了麦田,目的是不让种就不可原谅。几百亩的良田呀,抛荒了这些年,看着就心疼。其实,就现在来说,我是看到了不愿意看到的。一个多月过去了,并没有动工的迹象。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,遭劫的麦田像是在和我诉说着。我也看到有个男人在地里,似曾见过。他从这头走到那头,又在地里蹲下来。就猜想着,这一定是开荒地的主人。也许,他是刚知道了自己的麦田被祸害了。此时,他怎样的心情,我不愿意去想。他蹲在地里很长时间没动,有个妇女骑着电动三轮车来,在地头喊他。我能听到她喊的声音,却听不清她喊些什么。她的三轮车上满满的一车肥料……
哦,过去多长时间了,他们好像刚知道,难道村子离着远?要是近村的话,早该知道了。女人不时地喊着,男人始终没动。当我再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,女人正拉着男人往外走,他们说话声很高,分明是咒骂,是发泄着不满。男人表现得很冲动,在地头,很长的一段围网被他踹倒了。那些柱子可是铁管做成的,被他掰倒了多少根,我没数过来。男人掰、踹,女人劝着不让。公路上有停下来看事的人,而且越来越多。男人终被女人拉出来,他骑着电动车走了,女人也骑上三轮车匆匆离去……
对于男子的破坏,我也觉得解恨。大雨哗哗的下着,我站在窗前,望着那片被糟蹋的麦田,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……
王子营二〇一八年四月二十四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