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二月的一天,吃罢晚饭,去医院外散步。我们说笑着,不觉不知到了郊外的小村旁,小村绿树环绕,河塘里二三个小鸭在嬉戏。几个放学归来的小学生,在村外田野里的小径上欢笑着放风筝。
看到小村美景,不由得想起儿时在私塾学堂里先生教我的一首七言绝句来,于是昂首向天高声朗诵——
草长莺飞二月天,
拂堤杨柳醉春烟。
儿童散学归来早,
忙趁东风放纸鸢。
这首题为《村居》的诗,是清末诗人高鼎写的,生动形象地描写了孩子们在春天里放风筝的画面。这首诗让我这八十多岁的老人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孩童时代,想起儿时放风筝时的情景——
每逢春天到来,万物复苏。孩童时代的我,总是和几个玩伴在大街上或在河滩里放风筝,看着风筝在自己的手中晃晃悠悠飞上蓝天,似乎将自己也带了上去,化为彩蝶自由自在地飞翔。放风筝是孩子们最高兴的时刻,小伙伴们可以尽情地疯,无拘无束地玩。那份惬意、那种乐趣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。
我儿时放的风筝都是我自己制作的。那时不像现在,有风筝专卖店。假如有,穷人家的孩子也买不起。制作风筝时,先把竹条用水浸泡,让竹条有韧性,然后把竹条绑成各种形象,最简单的是蝌蚪形,较复杂点儿的有八卦风筝,还有蝴蝶、蜈蚣等。绑好骨架后,就在骨架上糊纸,然后在纸上涂色,如蝌蚪要涂成黑色,最后用白色点上两个眼就可以了。
风筝飞得高不高,关键在于拴“角线”。它是绑在风筝骨架上的三角形线,上面是平行的两条线,一样长短;下面再拴一条比较长一点的线,使这三条线呈三角形。最要紧的是下面这条较长的线,如果短了则飞不高,长了也不行,这分寸很难拿捏,只有在放飞的实践中不断琢磨才能拴好。风筝在空中稳不稳,关键在于贴尾巴,尾巴是用一二个纸条做成的。最后把角线拴在轴线上,就可以放飞了。放飞的地点须选在开阔无障碍的地方,放飞时还要考虑风速适中的天气,风速太小或太大,都不宜放飞。
记得解放后在南街完小读书时,我和一个同班同学放风筝的情景。我的同学姓于,小名叫“大柱",大名叫于素兰。她比我大一岁,是我的铁杆发小。在即将毕业那年的二月里放学后,我们一起在康市街放风筝,地点就在街道上。
我们的风筝起飞了,我握着线轴,一边放一边跑,她也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跑。我们追逐着,奔跑着,一不小心把风筝挂在了街东的皂角树上。
皂角树很高很大,我又不会爬树,急得哭了起来。我哭着偷看了“大柱”一眼,见她正捂嘴偷笑。我正想责备她,只见她一缕烟似的跑进有皂角树家的大门,一会儿见她爬上了高大的皂角树,吓得我在下直喊,叫她快下来,风筝可以不要,摔着了那可不得了。她不听,一会儿就把风筝拿了下来。从此,我对她多了一份敬佩。完小毕业后,她考上“河南”(这里是指黄河以南)的高青中学,我考入了阳信中学。据说初一她还没有读完,就得病去世了。
这一段放风筝的经历,就这样被鲜活地保存在我的记忆里,忘都忘不掉。现在想起来,心里还有些许酸痛.....
今年清明节,我看到有人写过一篇节日怀念其三姐的文章,文中着重回忆了清明时节荡秋千的情景,文章最后写道:“如果时光可以倒流,我依旧是那个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的孩子,三姐依旧在后面帮我推着秋千,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,我甚至愿意用生命去交换。”
我此时的心情何尝不是像这位怀念三姐的作者那样,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回我的完小同学于素兰的生命。但时光从来不会给我们回去的通道,还是自己好好活着,以此报答这位发小对我的深情厚意吧。
现在我老了,不能放风筝了,但是还喜欢看别人放风筝,以此感受春天,怀念那份童真。看着多姿多彩的风筝在天空中自由飞翔,让人心情激荡,随风飞扬。然而,不管风筝飞得多高,都离不开牵风筝的线。我想,我如果是飞翔的风筝,那么谁是我的“主心骨”呢?谁是那根伴随我走过人生风雨永远也不会断的“线”呢?